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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月30日

狐媚《之十六》

作者:雪菲



  陽子宛如光一般的笑容,驅走四人殘留的疑慮。直到此時,臉色蒼白如雪的景台輔,才露出今天首個、也是平常極為少見的淺淺微笑。





  「您真的不需要再休息吧,主上?」


  「景麒,我不想重複同樣的話。」聽到半身操心的話,陽子的嘴角在笑,溫柔的目光卻帶有些許無奈的感覺,「而且除此之外,我......」


  話才說到一半,陽子的聲音忽然停頓下來,皺起眉頭左右張望著;看到朱髮少女嬌豔的表情,壓上某些不該存在的困惑,圍住她的幾人不禁笑容漸緩,將憂慮的面具重新戴回臉上。

  金波宮的女史祥瓊是第一個按捺不住的人,她俏麗的薄紅嘴唇朝下微彎,手上還往慶國女王伸去,輕拍著她的裸肩問道:


  「怎麼了,陽子?」


  沒有立刻得到答案,祥瓊的焦色趨盛;某種不安的情緒攫住了藍髮佳人的勇氣,令浮躁的思緒在內心逐漸擴大。「難道......難道妳哪裡不舒服嗎?是我們剛才的傷口沒處理好,所以妳還是會痛?還是說──」


  「哎呀祥瓊,妳不要這麼容易緊張啦!」


  發現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四人,又因為祥瓊的一席話而越發難看,甚至不住催往慘淡的方向,陽子連忙制止好友滔滔不絕的推論,免得她把其他人嚇壞了。


  「我、我只是發現樂俊和延王都不見了,感覺有些奇怪而已......」


  「樂俊和延王?」


  鈴和祥瓊異口同聲說完,和延麒六太對看一眼,同時微笑起來。除了突然將視線調到一旁、表情為難似乎想偷偷隱瞞什麼的景台輔外,兩名少女和一名金髮少年,都露出了非常美麗的笑容。


  只是,這個笑容好像過度燦爛了一點。


  「喔~~他們啊?」


  鈴的雙眸像下弦月般柔美地掛在臉上,口氣天真無邪。


  「我想他們應該還在『招待』某個人吧!不然也不會拖到這個時候還沒出現,應該是太忘我了。」


  「『招待』?」


  「是啊,招──待──」為了回答陽子的疑問,六太故意將語音拖得長長的,並一骨嚕地坐上舖著米白墊布的床緣,笑得像個剛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般可愛。「太好了,既然陽子沒事,我們乾脆去看有趣的表演──」


  「不行啦延台輔!陽子才剛醒來,那種殘忍的表演不適合在晚餐前看,會影響食慾的。」


  祥瓊乾脆的打斷六太的話,口氣嚴肅地幫陽子推掉了他的「晚餐秀」建議;可是絕色藍髮美人的眼角和嘴角,都蘊含著豐富的笑意,讓人懷疑她到底是在反對延台輔的話,還是在談論一件讓人快樂的事。


  「所以陽子妳別理會延台輔的話,我等會兒就叫店家把熱好的飯菜端上來,幫妳補充一些體力......」


  「慢、慢點啦!妳們在隱瞞什麼?」


  察覺所有人的態度──包括不發一語、沉默得讓人起疑的景麒,都是那樣的含糊不清,本來只是因為擔心而隨口問問的陽子,這下子好奇心完全被激起來了。她疑惑地望著排除景台輔外,三張幾乎笑得很「笑裡藏刀」、「幸災樂禍」的清秀面孔,突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啊,我差點忘了!那個無端擄人的少爺,妳們怎麼處理?交給官府嗎?」


  「拜託妳啊~~陽子,我們哪有可能這麼便宜他......」


  得意的語調才敘述幾字,鈴便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於是她急忙改口、義正辭嚴地說道:

  
  「──呃,我是說,我們當然沒送官府了!依照他囂張到大白天也敢毫不遮掩地進行暴虐的強擄,如果隨便將他捆起來送交官府,這件事搞不好會石沉大海,被下面的人湮滅證據也說不定。」


  思路一旦開通,要掰什麼都很簡單;只見平時在夕暉薰陶下,常常唸書思考所以很快抓到要領的鈴,條理清晰地說著她對這件事的推論。


  「陽子妳想想,頒下新法令後,官官相護的包庇狀況已經很少見;而且監檢(註)每隔兩個月會定期巡視各鄉情形,深入民間探查。假如惡少爺平素的行徑都如此張狂,為什麼監檢完全沒有呈報紀錄呢?」


  「我也是這樣想呢......能想到的情況有兩種。一種是監檢中有人收受賄金,故意壓下這件事;可是監檢每次的鄉檢地都是公開抽籤而非安排,不准重複、一經安排便不能更改,照理來說,應該不會有人笨到冒著被同僚告發的危險,接受金錢報酬才是。」


  讓深紅的滿頭絹絲自然垂在身前,陽子沉默片刻,有些傻氣的側著頭說道:


  「其次,假設是鄉長過度橫征暴斂又手段殘忍,造成鄉民即使被迫害也不敢怨言;如果真是這樣,中午我們看到的、那種愉快又充滿生命力的市集就不合常理......我相信沒有任何人民能假裝的這麼自然,生活在痛苦的陰影下,又能這樣喜悅活著的。」

  
  「──因此主上的意思是,深金鄉的狀況很奇怪?」


  「嗯,該說是他們對於那個惡棍的態度奇怪吧!」以點頭對景麒強調內心的懷疑,陽子沉吟一會兒又道,「所以我想當面質問那個少爺一次,問他到底是仗著什麼力量橫行這裡?看看能不能弄清楚這詭異的狀況,到底是怎麼回事──」


  「等等陽子,我知道妳很負責,可是妳中午才差點被那個惡棍侵犯啊!」


  聽到陽子以景王身分為出發點的想法,鈴馬上提出反對的意見。


  「這種時候妳不要一昧逞強,妳的心裡應該還很怕才對──」


  「沒有把握我不會說的,鈴。」


  陽子以微弱但堅定的語氣否定鈴的看法,顯得非常堅決。


  「而且在我之前,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遭遇過這種事......無論是身為女性還是身為景王,我都不該坐視不管。」


  不讓眾人有拒絕她的餘地,陽子將身體移動方向,慢慢地下了床;看著她以受傷的身體勉強站起,現在負責照顧她的幾人,莫不心驚膽顫。但是看到陽子臉上嬌媚可愛卻固執的表情,即使很捨不得,也沒有人想違逆她的意思。


  小心地走到門口,陽子從旁邊的櫃中拿起黑紗斗笠,作勢要往頭上戴;不過在戴上的前一刻,她忽然回頭看著呆楞的四人,綻放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妳們放心吧!有這麼多人陪著我,我不會有事的。」


  「──陽子......」


  被突來的笑容衝擊到,四人呆然地看著一身艷紅的少女,飄然地步出房間;因為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每個人幾乎都是痴痴地望著早已無人的門檻,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沉默半響,好不容易從長達百年的魔咒甦醒,六太喃喃吐露內心的感覺。


  「喂你們有沒有看到?陽子剛剛的笑容,好漂亮啊......」


  「嗯,真的好美唷~~」


  鈴呆望著無人的門邊,崇拜和感動的情緒,從語氣中表露無疑。


  「另外......我剛剛有某種冷冷的感覺,該不會是陽子笑得太燦爛吧?」


  「我也是這麼覺得。」


  祥瓊的話語和臉上的表情根本不搭,那是一種迷醉的神情。


  「要知道那樣美艷的陽子,加上還露出那樣甜美的笑容,看起來簡直就像,就像......」


  ──趕著去報復的蛇蠍美女一樣,陰險得好美麗喔!


  沒有意識到之前陽子那番她要起床振作是為了大家啦、非常激勵人心的話語可信度,已隨著陽子急於見到惡徒的態度和不該露出的詭異笑容而大打折扣,早被迷得昏頭轉向、完全不知道在感動什麼鬼的三個人,以及被直擊打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因故無法表達現在情緒的景台輔,一面深深為紅髮少女的強烈魅力傾倒,一面慢慢循著紅髮少女的前進路線,離開房間往她們共同的目的地前進。


  景麒剛出房門,就看到陽子站在隔壁門前,側耳傾聽的模樣;望見她努力想聽清楚房中話聲的表情,四人也停下腳步,跟著她一起聽交雜的話聲。由於旅店佔地不大,加上陽子一行人數眾多,在留宿的東樓閣被她們全住滿的情況下,房中的男聲絲毫沒有遮掩的意思,話語的內容相當清晰。


  「......多喝一點,喝水有益身體健康。」


  溫柔的男聲緩緩敘述著,這是巧國青年官吏‧樂俊說話的聲音。


  「不用這麼客氣,我準備了很多水,絕不會不夠喝的。」


  「嗚不──咕嗚、咕、咕、噁──」


  「看來他不喜歡你的方式喔,樂俊。」


  在奇怪的嗚咽聲後,一個比樂俊更低沉些的聲音接下話來。
 

  「等等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嫌你餵的太慢;麻煩你幫我一下,我來教你更有效率的餵法。」


  「嗚喔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聽起來比方才還尖銳、慘烈許多的叫聲,陽子認為她如果繼續等下去,大概就沒剩下活人能問話了;因此她伸手敲敲門,沒等回應就自動地將門推開,讓身後四人跟她一起走進這個「臨時拷問間」。


  剛進房間,眾人就看見滿地濕漉漉、到處水漬的景象,抬起頭再看去,某個原本應該是人、現在卻被捲得更像肉球的臃腫男子,雙腳被倒轉架在一臉笑容的灰髮青年肩上;而男子那張漲紅又涕淚縱橫的臉,則塞進上方插著漏斗、有半個拳頭寬的竹管,由最高的男性從漏斗處把整桶水一口氣灌進他嘴裡,情景看起來簡直就是......


  「雖然有點多事,不過你們這樣不像在訊問,比較像在殺人吧?」


  「哎呀~~什麼殺人,這傢伙比妳想像得有耐力多了,受幾下只是小意思;更何況我們又沒真的使用暴力,只是盡主人的職責『招待』客人而已。」


  「是啊,妳看看我們還幫他準備了食物,多麼體貼啊!」樂俊很有默契的接下延王的話,順便往桌上疊得老高、比三人份還過量幾倍的空盤殘碟指了指,口氣是一派地溫文儒雅,「所以妳不需要擔心,只要好好休息就夠了,陽......」


  樂俊的話沒說完,原本注意力集中在拷問上,只是本能反應接話的兩人忽然回過神來,望著最初丟出問句的方向;只見他們以為應該老實躺在床上的少女,正將表情隱藏在面紗下,嬌媚地悄立於臉上都是擔心情緒的四人身前。發呆片刻,兩人無神地鬆開抓住少爺的手,毫無支撐力的大肉球立刻應聲落地,還插著竹管的油頭重重的槌地,「喀」一聲,竹管往下掉了一吋,讓男人發出了可怕的哀鳴。


  可惜沒人理會他的悲慘境遇,因為眾人關注的焦點,全都集中在個頭不高卻非常固執的紅衣麗人身上。


  「陽子,妳不是受傷嗎?妳快點回去休息,這裡交給我們處理就好。」


  「是啊陽子,接下來還要趕路,妳還是回去休息吧!」比起樂俊溫柔責難的語音,延王的口氣更乾脆,像是哄慣小孩的人說的話,「好了妳就乖乖聽話,趕快回去休息──」


  「不行,我還想找這個人問話呢!」


  以微微搖手表達完內心的感覺,望著眼前依舊不肯讓路的兩堵牆,陽子有些無可奈何;她或許是受了不少擦傷,但怎麼每個人都當她是垂死的病人啊?


  「你們都太多慮了,我只是受傷很快就會好的,倒是話一定得問清楚......」


  「──原來妳想找我嗎,小美人?」


  陽子的話還沒說完,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噁心聲音忽然在眾人耳邊響起,想也知道是哪個不識相的笨蛋在應聲;不過還沒等到臉部變色的兩位刑求者有機會加重刑罰,已經有人無法忍耐了。


  「嘴巴放乾淨點,卑鄙小人!」


  慶女史一面怒喊出她對此人的觀感,一面不假思索地箭步上前手掌緊握左揮;之前幫遠甫搬書訓練出來的腕力,在空中畫出不輸某國女王嚴厲教誨台輔的優美線條,全力擊出──


  「──嗚!」


  在少爺哀嚎的同時,他的嘴巴也鮮血直流門牙齊飛──好吧是誇張了點,其實只掉了顆本來就搖搖欲墜的爛牙,外加咬到舌頭唇上沾了些血而已;但饒是如此,吃不起苦的少爺還是哇哇大叫,嘴巴上也浮現出和眼睛相呼應的淤青,顯見祥瓊還是有些功力。


  雖然很損害形象,不過祥瓊這樣一打,倒是把僵局打開了。


  「.......呃,好,你們有問出他的來歷嗎?」


  歷經突然出現的脫軌場面,陽子花上數秒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才指著因為挨了慶國女史的正義神拳有所折損的胖少爺,向已經跟他耗盡一下午、現在則剛剛從失神狀態回來的兩人提出她最大的疑問,「他到底是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強搶,實在是太囂張了。」


  「喔,妳說囂張嗎?這個,我想妳等會兒聽到他的解釋,應該會很生氣。」


  尚隆邊冷笑著邊走近還在亂叫的胖子身邊,抓住他的後領將他摔到椅子上;「碰」地一聲重響,少爺笨重的身體陷在沉重的檜木空間裡翻倒在地,兩眼露出混濁的白色暈過去了。但是守在另一邊的樂俊沒打算饒過他,馬上拿起腳旁的水桶,往暈死的男人身上潑去──

 
  「哈、哈啾!」


  沒有暈過去以逃避拷打的權力,胖少爺打了個超大聲的噴嚏,渾身痠痛的甦醒過來;可是他才剛醒來,馬上被兩個男子困在椅子上,以暴力踏住他的胳膊和關節,讓他痛得大聲哀叫。不過兩人當然不會因此就施予同情,反而瞪了一眼從外型到內心都非常糟糕的胖男子,站立男子右方的樂俊才將臉轉向陽子,十分溫柔的說道:


  「這傢伙是深金鄉鄉長的孫子,這就是他能行惡的原因,陽子。」


  「什麼,又是官吏仗勢欺民?我──」

  
  「妳先不用急著沮喪,這件事比較特殊,沒有妳想像得單純。」樂俊邊搖頭,邊加重力道踩住胖子,以免少爺脫出他和延王的控制範圍,「這個名字我們是不太清楚......不過如果是妳,應該知道『澈年』之名吧?」


  「『澈年』?」


  陽子聽到吃了一驚,她望著後方不知何時換回布袋裝的景麒,從白布下露出紫羅蘭色調的眼睛,跟她有著相同的驚愕。她當然知道澈年是誰,實際上,就連現在護在陽子身旁的兩名慶國女性官吏,臉上都浮現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因為這個名字實在太有名、也太不可能跟這件事扯上關係了。


  澈年跟這件事怎麼可能有關?他可是──


  「那是我......我在數年前聽過、景王大大表揚的清官啊!」巧妙地修正差點說漏嘴的事實,陽子的語調仍不減驚愕的份量,「聽說他為了地方發展的財源不足,甚至將自己辛苦掙來的產業全數變賣捐出,所有用品都是最簡樸的,官餉也僅留度日之數而已,是少見到極點的清官。這樣的人怎麼可能......」

 「他是沒做任何壞事,可是仗著他名聲的不肖子孫就難說了。」


  延王冷漠的表情微微動了一下,平淡的話聲差點被腳下突然傳來的哀嚎蓋過。


  「『爺爺為深金鄉付出那麼多,稍微順著我的意又怎樣』──這是他的說辭。」


  「什......」


  聽到延王短短的話,陽子終於了解眼前少爺莫名的驕橫來自哪裡。第一次聽到這麼無恥的說法,景王藏在暗影中的臉孔不禁瞬間漲紅,腦袋裡被發熱的憤怒感佔據了;陪伴在身旁的祥瓊和玲感覺到從抖動的紅色薄紗上傳來的強烈情緒,不約而同地輕拍著她,還是不能稍減性格正直的女王被挑起的怒氣。


  不知道眼前纖弱卻非常固執的少女真正身分,因為拷問暫停而稍微恢復體力的胖男子逮著機會,得意洋洋的說起來。


  「呼呼,既然知道爺爺的大名,你們還不快把我放開;要知道,我可是他唯一的後嗣喔!」


  「你、你說什麼──」


  「沒錯,所以大家本來就該忍讓我,要不是爺爺鞠躬盡瘁地為深金鄉付出一切,這裡哪能像現在這麼富足?」仗名作惡的男子不斷辯駁著,對自己做出的骯髒行為毫無自慚的意思,「而且他們也是心甘情願的將財物和女人奉上來的,要不是他們那麼主動,我也不會收得那麼爽快......嗚啊啊,燙~~」


  「你還要不要臉啊?利用澈年大人辛苦累積的名聲作惡,還能說得這麼得意!」


  鈴激憤地將手中帶有熱度的空杯往胖子的肚皮上扔,瓷杯發出一聲悶響,滑落下來摔成碎片;米色的光滑帶有盛怒的餘溫,破碎地灑落一地,那是憤怒爆發的殘片,打從心底感到深痛惡絕、極度鄙棄的感情,正發酵出厭憎的味道,瀰漫在狹小的房間裡。


  但是男子仍未對自己的行為感到懊悔,說是莫名的自信也罷,當作扭曲的心靈產物也好,自從發覺人們由於過度敬愛澈年,因此容忍他的小奸小惡之後,少爺的胃口便越養越大。剛開始只是索求金錢以供玩樂而已,等到對賭博的刺激感逐漸麻痺之後,他的目標就轉移到女人身上。逐次變本加厲的下場,讓他距離原本的道路越來越遠,變成現在這種心理

  
  「祇是讓她們陪我玩玩而已,又不會真的少塊肉;況且我很慷慨的,怎麼看都是公平的交易啊!」


  「這哪裡是公平的交易?」慶國女御扶著氣到說不出話的便裝景王背後,激烈地痛罵著,「你明明就靠著人多欺負弱女子,作出下流的事情,還想靠武力和金錢掩飾,不然我問你,有任何的公平交易需要掩飾嗎?」


  「那我可管不著,收了錢還哭哭啼啼的,是她們不對吧。」


  不斷說出更無恥的理論,胖子持續說著他那個不可思議的論調。

 
  「上次還鬧到爺爺那裡,差點讓他辭官以示負責,所以小美人妳看,他們當然應該不吭聲啦!免得自討苦吃對──哇、咕嗚──」


  發出怪異的短促悶喊聲後,說盡所有無恥理由、早該天罰的胖子終於暈死過去;這次不是普通的暈倒,是貨真價實的暈死過去了。不過由於他的臉被某種物體完全掩蓋住了,所以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真實情況。事實上,當每個人看到那個壓在胖男子正上方的龐然巨物時,根本沒有心力去注意其他的細微支節。


  因為壓在胖子上方的,是個瞬間出現在這間本來該是密閉客房的人!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壓到你的。」外型溫和將頭髮全盤在白布中的青年,不停朝著身下被壓得七葷八素的胖子賠禮,臉上一片歉然,「這是主、不,小姐的命令,所以我才......」


  「廢話那麼多幹麼!我有讓你解釋嗎?」


  站在後方不知何時被打開的窗框上,身著平民服色的女孩一躍而下,聲音像鞭子般疾厲地抽出,讓青年立刻縮下頭去,臉部皺成畏懼的形狀;雖然沒穿著華麗的朝服,也沒佩帶任何珍貴的首飾與配件,不過這兩人狀似馴服的對話內容,橫看豎看都跟某國著名的君王和台輔相處方式極像。


  不,應該說是一模一樣吧。


  「又來了,你的腦袋裡只有裝淚水嗎?」女孩遠比身長具恫嚇感的句子帶有絕對的霸氣,看起來就是常立於高處發號施令的人,「不要擺出那付哭哭啼啼的討厭模樣,對這種長相內心行為都差到極點的人,根本不該賠禮、更不需要同情!這樣浮濫的行為,你知不知道對規規矩矩的人有多失禮?所以聽清楚,如果再讓我看到你一臉哭相濫施同情心的樣子,我絕對會替他們賞你幾個耳光,聽到沒有?」


  「聽到了,主──小姐。」


  笨拙老實的青年在關鍵時刻及時改口,免除了挨鐵沙掌的危機;他悲憫地偷偷看了底下正處於滿天星狀態的胖子一眼,才在小姐的怒視下慌張地站起跑到她身後。奇異的兩人組一起站到目瞪口呆的七人面前,沉默了好半響──


  「.......請問,這是各位對恩人的態度嗎?用張大的嘴巴對著我?」


  看著只會發呆的七人,氣勢驚人的女孩──或者說,是變裝易容的某國女王,忍不住用高八度的聲音喝問著,臉頰也鼓了起來。


  「還是說,你們不歡迎我嗎?」


  ──不是不歡迎,可是妳、妳、妳、妳們是──


  「供王、供台輔!妳們怎麼會在這裡?」


  用盡所有能形容驚愕的形容詞也無法表達現在心情萬分之一的陽子,只能張大眼睛看著應該跟慶國深金鄉毫無關聯的恭國主從,現在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的情況;而站在她身旁的六個同伴,也因為過度震驚而陷入呆頭鵝狀態,尤其是好不容易向供王取得諒解、但內心始終還存在陰影的慶女史,需要耗盡她所有的心力,才能壓下轉頭逃跑的衝動。


  看到眾人驚訝的表情,珠晶黑白分明的靈活眼睛略略轉動幾次,臉上露出了嫣紅的可愛笑容。


  「這個嘛,我想陽子妳去問帶我們來的人會比較清楚喔!」


  「帶你們來的人?」


  沒注意到珠晶對她的稱呼忽然從過去的「景王」改成「陽子」,也沒注意到她已經在六太翻白眼的情況下,很自然地抓住陽子空著的另一隻手,陽子的注意力,已經完全集中在那個輕巧地從窗台上跳下,神情一片平靜謙和的少年。他並沒有穿著很特別的衣服,身手看起來也很普通,而外貌更是如街上隨處可見的男性般平凡;可是接觸到他的眼神,陽子卻有種心情平靜的感覺,讓她原本翻覆著怒氣和錯愕的心情,很快地穩定下來。


  就好像這名少年,跟她是無法切割的至親一樣──


  「看來姐姐的術真的影響您很大呢,景王。」


  少年的嘴唇微微地張合著,語氣和聲音都很溫柔,是一種歷經年月累積的深長溫柔。


  「我一直怕我來得太晚,事情會變成不可收拾的地步;不過照這樣看來,景王比我想像得還要堅強很多呢!」







  





(註)監檢:負責監察各地狀況的流動型官吏。由太學生執行,每一太學生入學滿四年後,要負責三至五年的監檢責任;一方面將回報的詳細和深入度作為成績的一部份,一方面當作太學生為官前的實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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