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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2月11日

【十二國記】歸於其居4-1

  夏季的陽光射進金波宮的仁重殿中,已然起身更衣準備朝議的景麒,不自覺看向朝陽映照在自己手臂上的顏色,再三確認那毫無瑕疵的白皙。不同於曾經染上的斑駁痕跡,這個下意識的動作成了他這數月來新養成的習慣。





  因稻作歉收和雁國借糧已是去年的事情了。雖然慶國平安過了冬季,景麒卻常常一個人獨自沉思。自從與鄰國君王夜裡把酒暢談,他比起過去更加注意玉座上女王的神情。她依舊完美的達成君王應盡之事,但景台輔卻常在四下無人時刻,看到女王臉上難以言喻的神色,尤其是越接近寒露前後、女王誕辰前夕,他越容易發現女王周圍隱約與喜慶格格不入的複雜氣息。


  那就是主上遭遇的困境吧,景麒心想。


  名為「山」的困境。




  「你讀過史書吧?大部分的王朝通常撐不過前十年。」輕巧托住喝到見底的酒杯,尚隆嚴肅地看著景麒,杯子在他的指縫間靈敏地滾動。「如果撐過了,通常維持個三五十年不是問題。」
  「主上即位至今,也已三十五年
  「以陽子的年歲來說是早了點。若說建立王朝第一步驟是要樹立王的威嚴,解決前朝和官吏造成的動亂,那麼陽子早就解決那些了。現在的問題是陽子終於感覺到她不是人了。」
  「不是人您是說入神籍一事?但那是成王的過程,為何會忽有所感?」
  「麒麟大概很難了解吧,這種即使知道還是無法忍受的念頭。不過你擔心也沒用,事關內心多半只有當事者自己能解決。唉,我本來還以為樂俊能派上用場。」
  「張大人?延王認為張大人能協助主上渡過此事?」
  「他啊,應該是這個世界裡第一個接觸過陽子內心的人,不過沒想到他這麼傻。」面對一臉困惑眉頭越鎖越深的景麒,尚隆反倒輕鬆的笑了。「也只能希望他今天挨了一頓訓後,能腦子靈光些了。」
  「恕在下多慮,請延王明示關鍵為何。」
  「讓陽子知道她還是個人啊。」
  看著眼前黑髮男子豪邁地飲盡杯中美酒,景麒默默思索起兩人對談的內容。他雖然難以理解延王口中的「不是人」會有甚麼問題,不過對於謹慎盡責的瑛州令尹,他倒是十分熟知與信賴;此外,當年他為了瑛州吏治謹慎選中張清時,女王毫不退讓的與他爭鋒相對,可知主上對於張清的看法確實不同一般官員。考量到人品、口才與和女王間的特殊情誼,張清確實是一個最適合勸解主上的人選。
  「既然如此,回國後在下會著手讓張清進宮勸諫
  「我可不記得陽子的性格這麼好勸哪。」尚隆大笑著揮輝手,打消景麒的念頭。「你是樂俊的上司,如果你相信他,就多觀察一陣子吧。」
  「多謝延王提點。在下用人不疑。」




  是夜飲當晚延王的提醒,景麒才會刻意沉默守到現在。翻閱起多年來習慣親筆摘要的政事紀錄,景麒很難不注意到與歉收相互呼應的徵兆,尤其是去年春夏之際特別氾濫的汛期,雖未造成嚴重傷亡,卻足以在籠罩景麒心頭的陰影加上一筆更濃重的殘跡。當他更加廢寢忘食的面對政務,期望著自己堅持的正道能貫徹於王朝時,玉座之上的紅髮少女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君王、麒麟、臣民,王朝總是處於微妙的平衡之中,只要稍稍有一些不慎的起伏,立於支點的麒麟亦無法作為仁道的表率;雖然主上去年壽誕後一改持續數月的淡漠神秘,這半年來又顯得精神奕奕,似乎跟初登極的幾年並無不同,景麒仍然不能確定明朗爽快的表情,是否會在赤子臉上持續下去。


  也許,是他該做出行動的時候了。


  再次低頭看向因憂心而隱隱作寒的雙手,為了他的主上,景麒暗暗下了決心。





  位居慶國百官之首的冢宰浩瀚,在官府中與夏官長商議著出動軍隊進行河道疏濬工程問題。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後,浩瀚本想挽留對方留下用晚膳,卻因為意外的通報打消念頭。一送走夏官長,他連忙隨著下官的引領走進官府側廳,按照禮節向久候多時的貴客端正行禮。


  「不知台輔駕臨,讓您久等了。」


  「冢宰大人公務繁重,若非必要,實在不應打擾。」


  「必要?」


      不同於一般官員的拐彎抹角,慶國的台輔素來冷靜寡言。雖然勤於政事卻也謹守本分,甚少表態干涉王朝運作方向,因此浩瀚對於他口中的「必要」之事,格外感到十分好奇。


  「最近的歉收以及汛期氾濫,可能肇因於主上的心有些不穩。」也許接連的小型災變只是意外,但是對於維繫一國的君王,景麒不想冒任何風險;取出反覆思量後才動筆寫成的奏摺,他沉聲說道:「如果有可能讓主上振作之事,我想試試。」


  接過景麒所遞來的奏摺,浩瀚細細閱讀後忍不住挑眉。「台輔的提議看來主上誕辰那日的傳聞並非空穴來風。」


  「那不是傳聞。」


  宮中的蜚長流短永遠不會消失。景麒雖然平素不過問,但近日掛懷著女王之事,讓他不得不更加審慎以對,甚至派出使令四處蒐集已被眾人耳語傳開的風聲。仔細思索多日後,才決意來詢問眼前的王朝支柱。他知道真實是什麼,但是對於自己提出的解決之道卻有些猶疑。


  浩瀚有些訝異地看向景麒直接肯定傳聞的乾脆態度。「我以為,台輔會顧慮到


  「主上若能穩定,那些顧慮都是小事。遲遲懸而未決,反而會讓知情者妄生不適切的揣測…」略略停頓一下,景麒極為認真地詢問著:「以這半年的情勢來看,此法應最為妥適,還是冢宰有更合適的想法,也可以提出。」


  「不,若那日之事不是傳聞,這應當是最適切有效的作法了。」慶國冢宰因台輔直接的回答而微笑起來。「我會和六部商議此事。不過主上那邊台輔尚未告知吧?」


  「這是由我提出的,冢宰大人不用擔心主上會怪罪於您。」


  「主上不至於分不清楚我們為臣的用心。」以浩瀚對於君主的瞭解,責罰不太可能發生,反倒是眼前捨棄保守作風的麒麟才讓他感到十分驚異。他思索一下用字後續道,「只是真沒想到,台輔會用這麼大膽的作法。」


  大膽嗎?聽到冢宰的評價,景麒不由得露出少見的微笑。



  『謝謝。真高興景麒能夠理解我。』



  回想起女王當年微服出宮到固繼前安心的話語,應該從那個時候開始,主上的存在就一步一步對他帶來影響,讓他想更加明瞭君王的本質吧!麒麟和人雖有差異,但因為跟隨主上、一直注視著主上,他才能些許明瞭對於女王而言,他辦得到且應該主動的心意。即便他無法確認滿足君王的慾望,是否會導致更難預知的禍患,但他相信作為王之半身,即便兩方持續王朝的動力不同,麒麟仍有從旁關懷的空間。他願意學習女王挑戰未知的意志,為了她嘗試不同的做法。

  雖然無法完全了解主上為何會讓慶國享受數十年的長治久安後,忽然有了動搖的種種跡象,但這樣的疑問並不防礙景麒想確實傳達的決心。為此他誠心感謝延王豪爽的開導,讓他多少尋得了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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