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國記】山之影繪 海之狂瀾 01

　　平時情緒總是不大好的雁國三臣之一的朱衡，今天看起來心情特別好，一路哼著小曲往後宮走去。可不是要拜訪後宮的嬪妃，而是要去自己的辦公房。





　　延王尚隆閒置著的後宮，都被他分發給宮內臣子們做辦公休憩的地方。與其說是因為延王沒時間或是動力廣納嬪妃而空下了後宮，還不如說照他這個人的邏輯，若不是要長久使用的人事就沒有收編的必要。


「後宮？關弓哪裡不是後宮？幹嘛還要在玄英宮裡再弄一個？」

也許延王心裡是這麼想的吧。


　　朱衡的外表常常給人一種過度秀美而缺乏男子氣概的感覺，但是說起話來往往語不驚人死不休。尚隆登基還沒幾天，他就在內府巡視的時候衝著自己的新主子問他諡號要用滅王還是興王，嚇傻了所有其他在場的官員。沒想到如此的直言不諱，竟然深受尚隆欣賞，還特地賜他封號「無謀」。


　　雖然對主上講話常常太過於一針見血以致於讓人捏把冷汗，但是朱衡卻也是在心靈上三臣裡面離尚隆最近的。在自家主上又做出什麼脫序行為，成笙滿臉黑線、惟湍破口大罵的時候，朱衡是反應最快的，雖然不贊同尚隆什麼事都要自己到民間邊玩邊打聽的手段，總還是要念兩句，但卻能夠體察其中的用心。



　　這天朱衡開心地帶著一個捲軸走向自己的辦公房，絲毫沒有發現自己掩不住的欣喜之情已經被尚隆注意到。


　　「今天朱衡是怎麼一回事？心情那麼好。」

　　本來覺得天氣不錯，想要蹺頭去酒樓好好混一混的尚隆，看見朱衡心情大好的樣子，覺得很好奇，便擱置了訪察大業，找上受他賜封「醉狂」、「豬突」的成笙和惟湍，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能在早晨的玄英宮裡看到主上，不要說朱衡了，連臣都心情大好得快流淚。」成笙皺著眉頭。


　　「要看得趁現在看個過癮，不然下次想要看到主上，又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了。」惟湍瞇著眼，很不以為然地說。


　　「被自己的臣下講成這樣，尚隆你也真是完蛋了。」不知從哪竄出來的六太加入只要有尚隆在場的玄英宮早晨就會有的例行挖苦對話。


　　「欸欸，不要忘了我是在問朱衡啊！他今天到底為什麼這麼開心？」


　　「難道主上見不得我們這些作臣子的開心嗎？現在臣知道為什麼主上總是不在了...」


　　「我們在討論朱衡啊，你們怎麼這麼容易叉開話題。」

　　尚隆拿出眾臣酸溜怨氣一概與他無關的輕鬆自在。惟湍嘆了口氣，成笙搖了搖頭。


　　「聽說，是得到了珍貴的畫。」



　　「喔？珍貴的畫？」



　　「詳情我也不清楚，不過前幾天朱衡就有說到，他托人從範國買來了一幅名家之作，最近就要運到，他還說要掛在辦公房裡。」


　　「是嗎？真令人好奇，去看看好了。」尚隆點點頭，轉身就往朱衡辦公房走去。


　　「該說朱衡這是無心插柳還是高招？早知道弄點新奇玩意兒就可以留住主上，我願意把所有薪俸拼上去各地收購任何可以捕捉主上眼光的寶物。」惟湍看著尚隆的背影，無奈地說。



　　朱衡的辦公房內，這位以快嘴毒舌聞名的官吏，此時正心花怒放地看著成對黑檀斗櫃之間懸掛著的大幅彩畫。


　　「唷，這畫看起來還真不錯。」


　　「主上也這麼認為吧？咦咦咦！是主上！」朱衡一臉受到驚嚇的模樣，但瞬間又收斂起來，「今天玄英宮外刮了風暴嗎？您居然還在宮裡？」


　　「六太，你也來看看吧！這幅畫看起來挺不尋常的。」


　　「這... 不是海客的畫嗎？」那畫上的建築，還有路上的大型機械，是虛海另一邊的蓬萊才有的物品。


　　「台輔內行。這是範國有名的山客畫家畫的，臣好不容易才托人買來一幅，看起來還不錯吧？」


　　「顏色好像用得比一般畫墨要來得重？」尚隆瞇著眼睛端詳眼前的畫。不同於常世國一般的圖畫，眼前的畫紙材質似乎比較密而硬挺，畫上的彩墨也比一般要來得鮮明，有種特別的亮度在。


　　「是，據說這位畫家所用的顏料都是自己調製的，是崑崙那邊的配方，顏色特別鮮豔。」


　　「看不懂。」畫上是看似街道的環境，許多人穿著山海客的衣服走在灰色的地面上，兩邊蓋滿奇怪的方形建築，路上還有形狀詭異的巨大物體。


　　「笨蛋就是笨蛋，」六太不耐煩地說，「你來常世多少年了？那裡的東西都已經演變到面目全非的地步了。這是蓬萊的房子，那個，是類似騎獸的機械...」對著對今日蓬萊一無所知的其他人，六太一一點出這些物件的名稱與功能。


　　「沒想到朱衡你居然喜歡這種東西。」


　　「什麼這種東西，這可是難得的畫作，反應另外一個世界的狀況，臣認為無論是作為知識擴充或是藝術品，這都是絕佳的一幅作品。」


　　「是嗎？這就是你今天高興成那樣的原因嗎？」


　　「其實臣今天特別高興不只是因為這幅畫運到，還有這個。」朱衡從桌上拿出一封書信，上面的戳記是範國的。「繪製這幅畫作的畫師家即將受氾王邀請，到我國來為主上繪製肖像。這位畫師不但畫了許多蓬萊、崑崙的景象，也很擅長風景和肖像呢...」


　　「氾王？」原本神情閒散的尚隆，聽到這兩個字，臉上表情一變，伸手便倏地抓過朱衡手上的書信，急忙拆開來看。




猴子王：



別來無恙？本王特地將敝國肖像的名家青灝請來為你繪製肖像。別太感動，

只麻煩你不要對人家出手。



　　　 　　　　　　　　　　　　 　　　　　　　　　　　 藍滌



　　「氾王殿下還真是瞭解主上啊。」


　　「因為尚隆是個頭腦簡單的笨蛋。」


　　「真希望臣對主上的瞭解能及氾王殿下的一半，那怕是十分之一也好，那樣臣的日子肯定會好過很多。」


　　耳邊朱衡和六太你一言、我一語，尚隆都沒聽到。手握著書信的尚隆表情緊張，吳藍滌這傢伙不管做什麼事，總是會讓他感到緊張。有他那名為品味的怪堅持的氾王，會為了畫肖像特地派人來並不足為奇。但是，他就是覺得有點緊張不安，因為對方是氾王，背後一定有什麼問題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