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國記】千帆

作者：曼陀



也是批萬十二國版的聖誕點文（主題：朱衡與宗麟在新年吃東西）






　　倒映滿天繁星，清澈的水面輕柔地盪漾。

　　漂浮在水上的白色宮殿正靜靜沉睡著。

　　耳畔流過在夜色中更顯靜謐的水聲，男人緩緩闔上了眼睛。


　　再度睜開雙眼的時候，渡船已經不著痕跡地停穩了，站立在庭院裡的少女對他合宜地施了一禮，看不出特別情緒的微笑不知為何顯得有些悲哀，「許久不見了，楊大人，請隨我來。」



　　經過王的正寢，男人在少女的帶領下穿過路寢的大門。位於常世南端的奏國，冬季的凌雲山頂的風也是暖和的，風裡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後宮中心的典章殿出現在男人眼前，這是長達八百年的奏王朝核心所在，這裡禁止任何官吏進入，只有王親自挑選的隨從與親屬在此起居。


　　──然而，此時他的身分不是官員，只是一個前來拜訪的……朋友？

　　男人如楊柳般的細眉微微蹙起，無聲地苦笑了。


　　繞過典章殿長長的迴廊，少女在後殿一間居室前停下了腳步，朝他擺了個『請進』的手勢。


　　侍立門邊的女官挽起羅幕，對他深深行了一禮，無聲地退出房間。




　　「遠道來此……」原本玲瓏的聲音顯得有些低啞，帶著柔和的嘆息，「不是該做這種事情的時候呢……」

　　「為了讓船繼續航行下去，的確是有些辛苦，但總不至於連探望故知的空閒都沒有。」

　　「船麼？」倚在軟墊上的女子輕聲笑了，金中帶銀的髮絲微微晃動著，「真是個好比喻呢。」

　　彷彿燭光搖曳的暗影籠罩在她秀麗的臉龐上，如同遙遠的記憶那樣，帶著淡淡的悲傷與無奈，她柔和而清淺地笑著。





　　「據說清漢宮是一整片蜿蜒於水上的亭台樓閣，有機會的話真希望能親眼見見。」

　　「是麼？」裹著頭巾的少女笑容柔和，眼神中充滿了嚮往，「我也希望…能早一點看到呢。」

　　在港口小鎮的一家平凡餐館裡，來自雁國的青年與偶遇的少女愉快地交談著。


　　以弱冠之齡進入大學的青年，雖然十分順利地完成了學業，但在正式畢業之前，他卻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辦理了休學。

　　自己的能力還不足以成為獨當一面的官吏或學者。抱持著這樣的想法，他開始了各國之間的遊歷，以此豐富自己的閱歷與學識。而他的最終目的地，是以禮教聞名的才國。



　　「齋王陛下對禮儀及教育非常重視，因此才國不僅富裕，而且人民好禮知義，是著名的禮儀之邦。」

　　「我聽說延王陛下也是位賢君呢。」

　　「是啊，」青年的語氣滿是尊敬，「雖然在位時間比不上齋王，但主上這一百多年來廣施仁政，百姓們安居樂業，也過得很富裕。像每年這個時候，不管在哪個城市都是很熱鬧的……」


　　聞言，少女的眼神暗了下去。


　　新年，是世界重新創生的日子，也是每個國家最重要的節日。然而在無王的奏國，哪裡都沒有歡慶的氣氛，瀰漫在國土上的，是頹喪而冷淡的荒蕪氣息。

　　「真好啊……要是沒有王的話，奏國的新年，會一直這樣冷清吧……」

　　察覺自己失言的青年尷尬地笑了笑，輕拍少女的肩膀，「放心吧，宗臺輔也正在努力地尋找王吧，像宋姑娘妳這樣柔弱的女孩子都去過了蓬山，王一定很快就會出現的。」

　　少女淺淺微笑了一下，笑容中帶著無奈的嘆息。


　　安靜地端坐在小店中吃著粗劣的食物，渾身卻散發出難以掩蓋的高貴氣質的神秘少女，是他遊學經歷中，一段短暫而深刻的記憶。

　　然而，那時還未經歷過國家無王之苦的青年卻覺得，在她低垂的深紫色眼瞳裡，彷彿有著奏國人民悲哀的祈願，一聲一聲呼喚著，如今還不知身在何處的，未來的宗王。




　　「來奏國的路上，情況看起來如何呢？」

　　「比起過去所見蕭瑟了不少，但還不到荒蕪的程度，宗王陛下不是恣意妄為的人哪……」


　　「不是恣意妄為，只是失去了繼續下去的力量，」女子看著手上的斑痕，靜靜感受貼骨的疼痛，「八百年的繁榮啊……雖然怎樣長久的王朝，人民都不會覺得厭膩，可是對主上來說，確實太過辛苦了……或許，卓朗君也是如此吧。」



　　每次離家就完全失去蹤跡的利廣，促使他離去的，除了不羈的天性之外，或許就是對長久安逸的厭倦。也許每個人都已經厭倦了，但是因為所有人都在，相信著熟悉的一切不會改變，於是就這麼互相支持了下來。


　　終於有一天，或許內心深處總是想著『再也不會回來』的櫨家次子，再也沒有回來。


　　於是團結了八百年的奏國政治中樞，常世的磐石，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崩毀了。



　　「麒麟…仁獸…民意的象徵……」她搖了搖頭，「我…確實覺得痛苦，為了奏國，為了人民的悲哀。但是，就算身為麒麟的我，也是能理解的……」



　　八百多年，她在旁邊看著這個家庭八百多個寒暑，看著他們互相倚靠著，支撐著國家與歲月的重量，但誰都不曾注意到，彼此早已都到了粉身碎骨的邊緣──



　　「會這樣想的麒麟，大概也應該要失道了吧……」柔和的歎息聲消散在空氣裡，曾經親身經歷兩個王朝滅亡的男人也沉默了，只有燃燒的燭火，在偌大的房間裡無聲地搖曳。



　　雲海上吹來溫暖而略帶鹹澀的風，漂浮於水上的清漢宮沉寂著，在深沉的睡眠中走向滅亡。




　　「朱衡，如果可以的話，奏國的假朝，還要請你撥冗指教了。」


　　「建立假朝的經驗嗎？」他白淨的臉龐露出苦笑。


　　「這不是你最初的心願嗎？作為國家的教育者……」她笑著說，病弱的笑容依舊有著與許多年之前兩人再度相見時，她所告訴他的，身為麒麟的她如今真正擁有的名字──昭彰，非常相襯的光芒。「奏國這條船航行了八百多年，而你，還是會繼續讓雁國那條船走下去吧？」



　　「或許吧，直到厭倦了跳下船的一天……」朱衡微微笑了起來，「或者，被人推下船的一天。」



　　十二個國家，十二座宮殿，十二艘船。


　　像是在沒有陸地的海中航行的船隻，即使厭倦了，也沒有能停靠的灣岸。


　　所以即使不在同一條船上，彼此也是能夠相互理解的同伴。


　　在這廣闊無際的海洋上，曾經一同航行、追逐著各自理想的伴侶。


　　終有一天，也會迎來相同的結局。


　　昭彰低聲笑著，兩人手中的茶杯輕輕一碰。







　　在奏國寂靜如死的夜裡，那是宣告新年來臨的第一聲脆音。





　　　　　　　　　　　　　　　　　　　　　　　── The End ──



　　　　　　　　　　　　　　　　　　　　　　　　　　　2005/12/24







　　「朱衡與宗麟在新年吃東西」──對不起我跟這兩人不熟而且他們吃不吃關我啥事！


　　倒楣地在交報告前夕被指定，而且是那麼平凡到完全激不起火花的題目，居然還乖乖寫出來的我，是不是太聽話了呢……（遠目）


　　在「我寧願他們在朝議中接吻也比這個好寫」的抱怨中，我完全想不出有什麼可以寫的，所以故事變成這種沒劇情沒起伏只有兩個老頭子老太婆在那裡碎碎念想當年的無聊內容，也是非常合理的。


　　原本設定的劇情更加悲慘一點，奈何連著幾夜睡眠不足還又在半夜趕稿的我，已經沒那體力陪他們悲慘下去了……（所以利廣跟尚隆怎麼死的我實在懶得交代……啊，我說過不是殉情了啊～)


　　雖然是平常會被我扔進資料夾不見天日等級的玩意，但總而言之，有吃也有喝，任務完成……（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