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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5月12日

【夢奇】雪歌行

  他靜靜地凝視著窗外,一動也不動的姿態像是被什麼緊緊抓住了視線,然而那文秀的面容卻彷彿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對外界毫不在意,也一無所覺。





  透窗曳落的雪光明亮得不可思議,依依照在他的臉上、身上,也落在屋內富麗的擺設上。若是有人看見那籠罩著清冽光芒的景象,說不定會驚訝於那斜倚窗前的身形之優雅,與水晶般無機質、明晰秀麗的容貌,而誤以為那是一座雕刻得過於完美的大理石像吧?



  然而此時他身邊一個人也沒有,舒適寬廣的房間裡只有壁爐中木柴燃燒著,木塊爆裂細細碎碎的『劈啪』聲,更顯得異樣寂寥。



  雙層玻璃外,格出雅致圖案的窗楹上積了一層雪,猶如晚春落花紛飛的雪片撩亂依舊,不過比起之前近乎隔絕視線的大雪已然緩和許多。



  遠處,幼細的樹梢承不住積雪的重量,一團瑩白濺著雪沫子墜地,顫動的樹枝又抖落了不少細雪。然而不知不覺中,常青的枝葉又蒙上一層晶瑩。



  ──看似有什麼改變了,卻也什麼都沒變。一切聲響全被隔絕在透明的玻璃窗外,白淨的天地中,只有銀雪依舊無動於衷地飄飛,簡直如同一齣古老無聲的戲劇一樣。



  『叩叩』兩聲不輕不重的敲門聲,金黃色的燭火光輝隨著開啟的門扉流淌進來,卻也是一樣的靜默。因為背著光,他一時看不清那人臉上的表情,或許是習慣、或許是已被訓練到不會表露出多餘的情感,她以一如往常輕柔有禮的語調說著。



  「抱歉打擾您了。艾文尼爾先生,藤原小姐來訪。」







  伊利斯噙著輕淺的微笑,看芽衣以幾乎可說是『熟練』的姿態點亮燈火,「又是這麼黑漆漆的……」



  「不……雪景非常美,也非常明亮,點了燈反而就沒辦法看清了呢……」



  「是呀,美麗的雪景啊~」她對他吐了吐舌頭,「才怪!要是你剛才在外面走,就不會這麼認為了。啊,謝謝妳,葛瑞絲。」



  黑髮侍女微笑地為她送上冒著熱氣的紅茶以及點心,一鞠躬後悄聲退出房間。



  看見她手上抱著的東西,伊利斯有些訝異地一挑眉,「那是?」



  「喔,這個啊,」芽衣東張西望地想要找個瓶子承放手中的花束,「席翁新採下來,要我拿來給你的,把花交給我以後他就溜去約會了。說是房子借你住,盡量休養無所謂,但是我看他根本從來沒有回家過吧~那個賀爾蒙過剩的傢伙吶……」



  「呵,是『冰與火』呀……」



  「『冰與火』?這種花的名字嗎?」找不到花瓶,芽衣乾脆抓著花束直接坐到伊利斯對面,細細端詳那鮮豔的花朵,「是挺像的,有紅色也有藍色嘛……」



  「不是的,『冰與火』是品種名,這種花是冬薔薇。」伊利斯微微一笑,「一般只有瑩白色和淺藍色,是只在冬天開放的花卉。」



  「這樣啊,我們那裡倒是沒有這種花呢,不過因為有溫室的緣故,所以冬天也有薔薇花開放……話說回來,這種花長得和薔薇花也很像嘛。」



  「其實冬薔薇和薔薇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植物,」伊利斯搖了搖手指,「冬薔薇的原產地在比達利斯和克密利亞還要北邊的極寒地區,那裡的人相信,人死去後靈魂會附著在冬薔薇上,然後開出花來……」



  「混帳,席翁那傢伙怎麼送這種不吉利的東西給你!」芽衣『霍』地站起身來,怒氣騰騰。



  看她一副立刻要把花扔進壁爐裡的模樣,伊利斯連忙拉住她,卻掩不住唇上一抹無可奈何的寵暱微笑,「不是妳想的那樣,對他們而言,冬薔薇是非常神聖的花喔。」



  聞言,芽衣充滿懷疑地盯著他,「有這種事?」



  伊利斯閉上眼睛想了一下,然後輕聲唱出北國流傳的歌謠:



  「冬薔薇啊 永夜之下的月光結晶

   纏綿的銀葉啊 絮絮呢喃著幻夢之音



   霏霏的銀雪 是白姬殿下的親吻

   晶潔的冬薔薇 每一片花瓣都是凡人的靈魂

   在那冰原之上 徘徊不去的是誰思念的幻影

   向月光伸展的花蕊 仍堅守著千年以來的約定



   冬薔薇啊 白姬灑落的晶瑩淚滴

   冰晶的花朵啊 何時為我綻放出剔透的妍麗



   霜雪消融的水聲 是淙淙流淌的生命

   旋舞飛空的花片 描繪出指向天堂的軌跡

   歌唱的少女 歡欣採擷著祖先賜與的贈禮

   永恆之鄉的人兒呀 請迎接這久別之後的重聚



   冬薔薇啊 繁星允諾的永恆安寧

   淡藍色的香氛啊 引領我墜入無垠的夢境 」



  「那裡的人認為,冰雪女神白姬的淚水落在地上,在月光照射下化為冬薔薇。在這一年之中去世的靈魂會附著在冬薔薇的花瓣上,等到春天來臨時,隨風飛到位於群星之中,祖先所在的『永恆之鄉』去。」



  「就算這樣,我還是覺得這有點……」



  「此外,冬薔薇的果實也是當地人的主食之一喔。」



  「……那還真是實際喔……」真、真是簡潔又有說服力的解說啊……芽衣突然覺得有些無力。



  伊利斯嗤嗤一笑,「實際不好嗎?就單以傳說而言,也算是相當優秀浪漫的故事了,不是嗎?」



  「也是沒錯啦……」



  芽衣再度看著懷中嬌美的冬薔薇,細緻柔軟的花瓣,瑰麗繽紛的色彩,清新淡雅的香氣……無論顏色和花型都相當美麗迷人的花卉,只不過因為那個恐怖(?)的傳說,她實在覺得這束花讓她毛毛的……



  因為情緒都表現在臉上,所以很容易能看出她心中所想……伊利斯愉快地欣賞芽衣臉上表情的變化好一會兒,然後把玻璃水杯遞給她,「先插在這裡頭好了。」



  芽衣如釋重負地接過水杯,把冬薔薇插了進去,再調整了一下枝枝葉葉,「好了。」



  「放到窗檯上吧,順便把窗子開點小縫讓風吹進來……」



  「咦?不行啦,」芽衣吃了一驚,「你的身體還沒完全康復啊,吹了風的話又生病了怎麼辦?」



  看她擔心的模樣,伊利斯回以溫柔的微笑,「沒關係的,我的身體已經復原得差不多了,讓空氣流通一下也好。」



  「嗯……」看他如此堅持,芽衣只好把『花瓶』放在窗邊,小心翼翼地將窗子拉開不到半公分的縫隙,挾帶著雪花的冰風立刻切了進來。



  在接觸到寒風的前一瞬間,伊利斯把她拉了過來,順手把自己的披肩裹在她身上,「不能站在風口,妳這樣才會生病。」



  芽衣抬頭看著他,臉蛋有些發紅,「誰要你叫我開窗!」



  「冬薔薇喜歡寒冷,」伊利斯解釋,「尤其是『火』,本來就已經相當罕見,而且只有下雪的時候才會綻放,在這樣溫暖的房間裡很快就會凋零了。」



  「難怪席翁這麼高興……」想起那個自稱園丁的傢伙樂呵呵的模樣,根本像是父母到處跟人家炫耀自己的小孩嘛~「對了,他說要我問你這種花的故事,席翁不知道那個傳說嗎?」



  「呵呵……」打從一看到那束花,伊利斯就已經知道損友調侃的意味,居然還要我來告訴芽衣嗎?好你個席翁啊……「我想,他是要我告訴妳,『冰與火』這個品種的由來吧。」



  芽衣眨著眼睛,一下、兩下,「那個……伊利斯,先說好,我今天沒帶錢唷,」



  伊利斯忍不住大笑,「放心吧,我會跟席翁收的。」



  「嘻嘻~」







  「最早的時候,冬薔薇只有如月光般,極淺極淡近乎純白的冰藍色,開放在極北之地的冰原上。那裡冬季的白日短暫得僅有一瞬,漫長黑夜中只有月亮及滿天星子,與冰雪和冬薔薇相互輝映。」



  「有一對觸犯禁忌的情侶,被族人放逐到冰原上,也有一說是他們自己逃離了人群。總之,這對戀人除了彼此之外什麼都沒有,廣漠的冰原上只有他們是唯一的生命。」



  「而冬薔薇,遍地開放的冬薔薇,在月光照射下彷彿比冰還要堅硬,比雪還要清冷。纏綿牽連的藤蔓下,是望不見盡頭的白骨,依稀閃爍著微微的光亮──那是長久以來死在冰原上的人們,在自知受壽命將盡的時候,來到這裡靜靜躺下的人們的屍骨。」



  「他們只能緊緊擁抱住彼此,顫抖發紫的雙唇一遍又一遍,反覆呢喃著愛情的誓言……」



  「這一年的冬天極其寒冷。到了冬末風雪稍微小了一點的時候,部落中的人們將幾名死去的族人送到冰原上,好讓他們的靈魂化為花朵,在春天隨風到達祖先所在之地。那時候,他們看見了一個非常奇異的景象。」



  「彷彿冰雪之中燃起了火焰──在重重疊疊開放的冰藍色冬薔薇中,極力伸手也無法摘取的地方,高高綻放了一朵火紅色的花兒,艷麗至極的色彩令人幾乎感覺到它所散發出來的灼熱,宛如即將熊熊燃燒起來。」



  「是什麼呢?那些驚訝的人們發現,它伸展的藤蔓緊緊纏繞著兩具軀體──唇貼著唇,雙雙跪倒在冰原上,至死也沒有分開的戀人……」



  伊利斯低而悅耳的聲音輕柔如風,讓人幾乎抓不住那最後的話語,「火之冬薔薇──至死不渝的愛戀」



  四目相接,連一絲迴避或閃躲的空間都沒有,芽衣怔怔望著那雙比火焰還要艷麗的紅瞳,一時間喪失了語言的能力。



  伊利斯同樣一瞬也不移地注視著她,良久良久,偌大的房間裡只聽得見細微的風聲,與壁爐裡木柴燃燒的聲音。



  「故事……說完了,」許久,他唇角揚起一朵綺麗的微笑,悠悠然地開口,「喜歡嗎……這個故事?」



  「呃……」芽衣狼狽至極地別過臉,她知道自己現在一定已經滿臉通紅,「很…很不錯!」



  「是嗎?讚美的話要看著我說喔~」



  這個討厭鬼!她抬起頭來想要像平常一樣地開罵,但是一接觸到那帶笑的視線,頭又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只覺得臉頰又燒了起來,「我…我覺得……至死不渝什麼的,太過激烈了……」



  「……呵,的確。」



  「……兩個人平平順順地在一起,只是那樣子就很好……」



  至死不渝有那樣決斷的淒美,細水長流有其平淡的溫馨,就像黑暗令人迷醉,光明卻也能深深吸引人心……伊利斯注視著那硬是不肯抬頭的少女,溫柔至極地笑了。



  「妳是說……」他看見她顫抖了一下,「就像我們這樣子嗎?」



  「……」過了心跳約十下的時間,芽衣抬起頭,兩頰依然是泛著紅暈,卻沒有閃避伊利斯的視線,「嗯。」



  伊利斯微微笑著,伸出手輕輕觸碰她細緻發熱的臉龐。芽衣低垂著視線,靜靜感受那微涼的觸感。



  『叩叩』兩聲不輕不重的敲門聲,嚇得芽衣差點跳了起來,又是面紅耳赤。葛瑞絲依舊是一張『我什麼都沒看到』、從不改變的親切笑臉,只不過那聲『打擾了』實在是湊巧到讓人哭笑不得……



  「這個是……?」伊利斯看著葛瑞絲剛剛送進來的蛋糕,雖然用高級瓷盤承裝著、切得漂漂亮亮,但是怎麼看都不像是席翁家裡常備的精緻點心,「妳…帶來的嗎?」



  「我要安修教我……你那什麼表情啊,我辛辛苦苦做的,你不准不吃!」



  伊利斯深深吸了一口氣,用壯士斷腕的氣魄叉起了──一顆草莓,「喔,蠻好吃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啊,草莓難道是我種的嗎?你……」芽衣不滿地嚷嚷著,突然嘴裡被塞進一小塊蛋糕,「嗚……太、太甜了!」



  「原來如此,」伊利斯煞有介事地點頭,「幸好只有太甜而已,那就沒關係了。」



  「伊‧利‧斯!」芽衣像隻小貓一樣撲了上去,兩人笑著打鬧成一團。







  歡笑的聲音溢出窗外,被寒冷的夜風送到遠方,與大街上的喧鬧聲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模樣。



                                               ── The End ──

                                                  2003/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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